素描高坪：青居

作者：陈瑞荣

老船工

他们是火炬社，拉船的汉子。

我遇见他们的时候，

年龄最小的，也近古稀。

他们脸上，

驻扎着太阳的光辉。

岩石照见过他们的身体，

一路上，江水和汗水都赤裸着，

从青居到广元，途径龙门沱，

歇一晚。勒进赭色皮肤的布带，

哟呵，哟呵，越勒越深。

回程时，坐在船头，

号子顺江而下，悠悠扬扬。

烟山

雨后，有雾气，从密林里生起，

山非山，树非树。扛着锄头

的村民，雾里来去，即使眼见

也未必为实。劳作

是古八景中唯一的实景。

山势穷尽处，淳佑故城老了，

石头城墙老得东倒西歪，

甚至连故事，都老得无据可考。

山门还在那里，守一盘残局，

挡住元兵，也挡住了

剩余的烽火。

古镇遗梦

青居古街，像村头的老妇人，

出生在一个荒唐的时代，

年轻时，烽火战乱轻别离，

中年后，家道破败，

后毁于人祸。

春暖时节，有人前来祭奠

老街就会指使杏含春，梨带雨，

容颜终究敌不过岁月碾压，

好在我们已经习惯，用熟悉

去杀死陌生。

江边村居

江畔铺满黄金，游客与蜜蜂

往来采集三月的富足。

灰色的瓦片，不与俗事争宠，

自然比春光多三分明媚。

村姑当然是少不了的，桑林里，

麦地边，她一抬手，嘤咛一声，

桃花就娇艳起来。

她身后，田垄尽头，

炊烟袅袅处，她的家。

嘉陵江中游

从秦岭之巅，一路狂奔而来，

嘉陵江跑累了，选在青居坝上

打个盹。一觉醒来，

千万个春天，就这样错过。

我恰好在这个春天，牛肚坝的

杏花，比十七岁那年还要惊慌，

早早就等在路口。内心藏火，

走一步，河床就枯萎一截，

余生，都奔朝天门码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