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兵

  我常常经过一座塔，一座白塔，一座千年古塔。

  塔尖——塔身——塔基，再塔身——塔尖，每次，我的视线几乎都是这样的轨迹，由远而近靠拢，再由近而远回望。

  塔，总是与山为伍。它们往往立于山巅，高耸入云，给人“山高我为峰”的气势。

  眼前的白塔，呈方形，为十三层仿木密檐式砖塔。阅读塔基边的“碑记”得知：白塔原名“无量宝塔”，因塔身外壁用白垩（白色涂料）涂刷而称白塔，俗称“宋代白塔”，始建于公元960年。白塔塔基条石砌成，塔身青砖垒成，塔顶生铁铸成，塔身为楼阁式斗拱建筑。东面第十层外垩有“建隆万寿之塔”六字。有人分析“建隆”是年号，更多专家解释，“建”有“立”之意，“隆”者“高”之谓，合起来就是“建立万年之久的高塔”。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在白塔旁边的学校读高中，下午放学后，总爱到那里去逛逛，步行几分钟就到了。那时，塔门是敞开的，随时可以出入。塔内有梯道，下四层砖砌环绕可轻松而上；从第五层开始梯道变窄，仅能容一人而过，直到第十层；在第十层顶部，建有一洞，可容一人爬到塔顶。

  在高楼稀少的年代，白塔就成了当地的坐标。有诗人曾这样描述白塔景观：“登临环顾千峰秀，钟声散入五云端。”想象那场景，定然有“一览众山小”的韵味。那时，因为胆子有点小，最终止步第十层，没有爬到塔顶去领略一下这景致，成为一份遗憾。因为后来，管理部门担心塔心受损，关闭了塔门。

  于白塔，我是有诸多好奇的。我一直疑惑：当时的人，为何把塔址选到这地方？这白垩又何以能历经千年不腐？

  塔最初是佛教建筑。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是佛的梵文译音，借喻为塔，塔就成了佛的象征。后来，塔的范畴慢慢拓展，也成为一种极普遍的建筑，成为众多地方或者风景区的标志性建筑。

  在众多人心里，塔能镇山、镇水、镇邪，所以“凡有塔的地方必有风水的传说”。我不知白塔的风水价值何在。有人注解：白塔在风水上叫做文昌塔，塔基两翼展开山体，在风水上叫做笔架山。文昌塔加上笔架山，与所在的鹤鸣山相得益彰。而山下，是日夜流淌的嘉陵江。塔山相益，山水相依，这大概就是“绝配”吧。嘉陵江曾经也水患不断，这白塔的修建，是否也是为了镇水？当然，这是我的猜测。

  而塔与寺庙，似乎又是相生相伴，有塔的地方总有寺庙，有寺庙的地方也往往有塔。白塔山，曾经有两个不同的山名，白塔一边的山峦名叫鹤鸣山，另一边边的山峦名叫大云山。在与建白塔几乎同期，塔旁边修建了白塔寺，在大云山建了东岳庙。寺庙相伴，更为白塔平添了风景。山、水、塔、寺相拥，鹤鸣山便多了灵气，生活便有了诗意。

  铜铃声响、白塔晨钟，就是这诗意的序曲。

  白塔原来每级塔檐四角都挂有铜铃，每天清晨，晨风吹拂，风过铜铃鸣，塔高传声远，大有“双月未低人未醒，钟声早已渡江来”之感。如今，维修后的白塔，在塔檐四角依然挂有52个铜质风铃。

  而塔旁的寺庙里，那时僧侣云集。僧侣每天早起鸣钟，钟声响彻云霄，市民听说着钟声便起床劳作，这就是白塔晨钟之韵。白塔晨钟，也因此成为南充“古八景”之一。清康熙年间，顺庆府通判王以丰作诗歌咏“白塔晨钟”:“隔水招提一塔圆，山僧早起爱迟眠。鸡声未报钟先到，催动江城万户烟。”

  据资料记载，寺庙与楼毁于兵燹，当年的白塔寺不复存在，古老的钟也消失于岁月间。清康熙初年重建宝寿寺（东岳庙）。2000年，在这东岳庙正殿广场边新建了晨钟楼，重新铸造的晨钟悬于其中，再现了白塔晨钟的景观，只可惜寺庙的僧侣不再早起鸣钟。

  但白塔依然巍峨。以白塔为核心元素，成就了白塔公园，“古、幽、静”的环境，成为繁华都市内难得的净地。白塔、白塔晨钟、白塔公园这三位一体的鹤鸣山，成功创建国家4A级景区。

  “我喜欢白塔，以白塔为骄傲。”这是市民的心声。与本地市民沟通，我深层地感受到了他们对白塔的情感。一位市民甚至表白说，隔几天不区看几眼白塔，心里就感觉缺少点什么。

  或者这不只是对白塔的情结，更多的是融入骨子里的依恋，是一种永远忘不掉、抹不去的文化印记。

  一座塔，就是一个丰碑。历经千年，塔砖透出沧桑古意的白塔，任凭风吹雨打，虔诚守望着滚滚奔流的嘉陵江，见证千年果城与绸都的蝶变与繁华。

  我常常不由自主来到白塔身边，静静地注视着白塔，看塔周边的绿树相拥，看塔上空的云卷云舒，看公园里的人群怡然自得。每当伫立白塔身旁，它的沉稳与厚重，让我旋即升腾起浓浓的敬意。循着那高耸的塔尖仰视，它的坚韧与宽容，又让浮躁的心顿时多了些许宁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这或许也正是白塔的气度与境界。